当落追曲达的爸爸来到村委会,一脸茫然地坐到我身边时,我接通了落追曲达的视频电话,视频里出现了他年轻、帅气、充满活力的笑脸,他边笑边说:“张队,您好!”。我说:“我旁边有一个人,他很想看你,我可以把电话交给他吗?”“当然可以了张队,哈哈”。于是,我把电话交给了他的爸爸。电话中的笑声嘎然而止。沉默!沉默!他爸爸盯着手机,大约二十秒后一声“柯儿…”终于喊了出来,忍不住的眼泪流到了脸上,落在了手机上,电话里传出了落追曲达的哭声。他爸爸右手拿手机,左手擦眼泪,先擦左眼的泪,再擦右眼的泪,就这么交替着,却总有一只眼睛盯着视频中的儿子,嘴唇紧紧地闭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鼻涕长长地掉着,他自己全然不知。
3月17日是农历的二月初一,是帕龙自然村每年举行春耕仪式的日子,驻村工作队应邀参加了仪式。我把仪式上的照片和一些小视频发到了“精准脱贫群”里(精准脱贫群是帕西村出去打工的贫困家庭的几个青年建的群,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牢记使命和责任,他们取群名为“精准脱贫群”,为了加快学习和提高速度,尽快适应工作当中对汉语、汉文的需要,他们规定在群里只用汉语和汉文,说错了写错了谁也不许笑话,只能鼓励),五位青年看到照片和视频后,要求我去他们家里拍他们的父母的视频,以解他们对父母亲人的思念。他们的要求正好吻合驻村工作队的安排,仪式结束后驻村工作队去每位青年家里拍照片、拍视频,同时向每位青年的父母家人汇报了他们在外地的工作、生活和学习情况,并要求家长配合驻村队严格要求青年们,鼓励他们接受各种锻炼和磨炼,让他们学习新本领,让他们增长新知识。几位青年在群里聊得很开心,看到父母的照片和视频,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一向善于言谈的落追曲达却没有说话,他单独给我发微信说:“张队,我想给你说说心里话”。我说“好的,你说”。“他们的家人都在一起,可为什么唯独只有我的家里少了一个人,少了我的妈妈,这是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我真的很想妈妈,十六年了我没见过妈妈,她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啊!”。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对他说:“孩子,父母的事情,你别想太多了,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落追曲达哽咽着说:“不要告诉我爸爸,我问过妈妈的事好吗?我怕伤他的心”。我说:“嗯嗯,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落追曲达问我:“我小的时候,爸爸他为什么把我放在姑姑家里,是他不爱我吗?”。我说“不是,你的爸爸很爱你,为了给你找工作,你爸爸天天找我,为你求情,为你说了很多好话,说你懂事,说你听话,说你很能干,在爸爸心里,你是最优秀的,你爸爸一直都觉得你是他的骄傲”。落追曲达问道:“那我小时候他为什么不照顾我,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我说“没有父母不愿意照顾自己小孩的,也许十六年前,你的爸爸为了你有一个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将来有出息,才做出这么无可奈何的决定”。落追曲达说:“我真的很想很想妈妈,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现在过得好不好,我是多么想见见我亲生妈妈啊”!我安慰他说:“你的经历就是你的财富,你很懂事,我理解你。你是最棒的,不然,为什么这次单位领导不让我为你重新安排岗位,而执意要留下你呢”。落追曲达说:“嗯嗯,谢谢您!我一定努力工作”。我对他说:“你有你的人生,现在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吧,其他的事情后面再处理”。落追曲达说:“知道了张队,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驻村工作队入驻期间,经过走村入户了解民情,知道了在落追曲达4岁的时候,他妈妈和爸爸分开了,爸爸一个人既要干活又照顾他,确实力不从心,便把他送到定居在拉萨的姑姑家,从此落追曲达与爸爸妈妈再没有见面。如今他爸爸再婚后又有了5个小孩,一直奔波忙碌过着贫困的生活,没有精力管他,也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关心和照顾。鉴于这种情况,为了安抚落追曲达,以解他对他爸爸的相思,使他安心工作,我决定让他与他爸爸视频通话。于是,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父亲的泪水里流淌着多少父亲对儿子的愧疚、牵挂与疼爱?儿子的哭声里又包含了多少儿子对父亲十多年的思念、埋怨和撒娇?
当天在村委会的两位值班人员的从他们父子视频开始哭到了视频结束。他们父子5分19秒的断断续续的对话,我没能听下去(也听不懂),只顾着为自己擦眼泪了,事后才意识到,忘记用另外的手机拍下这样感人的画面和场景。
今天,我去了落追曲达的家,希望能找到他亲生妈妈的照片,但是,很可惜,没有。在往回走的路上,我在心里对落追曲达说“孩子,相信我,有一天你能见到你的妈妈”,这是我
--帕西村驻村工作队队长的祈盼,也是我心里对落追曲达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