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年10月17日凌晨，持续沉重的喘气声让白央从梦中惊醒。她打开灯，用力推了推睡在身边的丈夫老文。除了呼吸愈加急促沉重，老文没有丝毫反应。十几分钟后，120急救车赶到，而老文的心跳却停了下来。

“他太累了，心再也跳不动了！”看着突然离去的丈夫，白央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心脏不好，每晚必须靠吸氧才能入睡。她无论如何不愿相信，丈夫离世的病因竟然是心脏病。

老文名叫文永海，生前是西藏自治区公安厅出入境管理总队总队长。

一起生活了30多年，白央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用老文称呼丈夫。但令她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上世纪70年代末，她与文永海初次相见时，便一眼看上了他的缘由。不仅仅因为他面庞白皙眼带笑意，更重要的是他为人忠厚耿直，责任心强，善解人意。

也许正是文永海的那份踏实与担当，1985年，在林芝农牧学院当了8年英语教师后，文永海被组织正式调往拉萨市公安局外管处工作，成为一名公安民警，这一干就是30年。30年来，尽管文永海的职务发生了很大变化，可他的个性却丝毫未变。

“他认死理儿，老说做任何事情必须对得起国家发的那份工资。”白央说，老文的这句话在她耳边唠叨了一辈子，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抽屉里锁了3年的病例

无论在家人心里还是同事眼中，文永海给人的印象永远是精神抖擞，做事有条有理。特别是2009年调任自治区公安厅出入境管理总队担任总队长职务后，他每天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早早起床，坚持步行到单位上班，带领民警在出入境办证大厅一起做早操。下班时，他提倡每个人都要多走楼梯。“腿也是有生命的。”自治区公安厅出入境管理总队副总队长蒋春桃，对文永海诸如注重健身、加强锻炼的话至今仍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女儿德吉央宗收拾父亲遗物时的意外发现，直至文永海去世的那天，谁也不曾料想，貌似“健壮”的他其实早在3年前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 那份2012年上海交通大学附属医院出具的病情诊断书的描述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急性冠脉综合症，心律失常”。

“那是他利用在上海出差培训的间隙做的体检。”随同文永海出差的民警卓玛回忆说，当时她对医院的诊断结果并不清楚。

那份心脏疾病的医学描述，用通俗的话来说，其实就是心动过缓，心脏跳动起来很吃力。过度劳累、严重缺氧是此类疾病加重的致命诱因。乐观的文永海不但结束培训后迅速返回了工作岗位，还悄悄地将病例锁了起来。

这一锁就是三年。三年中，事无巨细，他亲自参与、亲自部署，积极推进西藏电子护照筹备工作，从制证场地选址、信息系统改造到证件管理机制建设；从不以身体不好为借口推脱工作，先后数次前往山南、日喀则、阿里、那曲等地开展调研督导工作。特别是2014年至2015年上半年期间，为认真做好中印双方达成的印度香客增开乃堆拉山口朝圣线路事项，文永海曾在十几天内从海拔一二千米的亚东县到海拔四五千米的阿里往返跑过三四趟。

虽然他从不对别人提及自己的病情，但是心细的司机泽扎西还是从中看出了端倪。“他在车上有时说着话就睡着了，严重的时候怎么叫都叫不醒，像是昏迷了一样。”其实，类似这样的昏迷情况早在2013年时就已经出现过好几次。只不过，醒来后，文永海乐观开朗的性格和“旺盛充沛”的精神状态往往会让人在短时间内迅速忘掉他曾经“昏迷”的事实。而让泽扎西记忆深刻的是，每逢下乡出差，文永海带上车的备用药里面，多了丹参滴丸和速效救心丸这些药。

公家的钱一分也是钱

2012年，文永海担任自治区公安厅出入境管理总队总队长职务时，已是副厅级待遇。职位升高了，用钱却更“抠”了。

蒋春桃清楚地记得，2013年至2014年间，内地同行进藏开展工作，凡是公务接待用餐点菜，文永海都让她来点。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是女同志心细，容易跟饭店“砍价”，有时候看到点了稍微贵一点的菜，他还会咳嗽两声，暗示她不要太贵了。“反正是正常的工作餐，按标准来不就行了，干嘛扣扣索索？”时间一长，有的民警就觉得文永海爱小题大做，真没那个必要。

对于文永海的“小气”，泽扎西早就“领教”以久，略有怨言。2015年5月，他实在忍受不了文永海的“小气”，对着同事狠狠的倾诉了一下自己内心的“不满”。那是5月中下旬的一天，泽扎西开车载着文永海和外管总队的副调研员旺青忙完工作，从日喀则市经浪卡子县返回拉萨。一口气跑了几百公里，饥肠辘辘的三人一头扎进了浪卡子县的一家川菜馆。泽扎西先去了洗手间，返回饭桌后竟发现他们一个菜也没点。一问原因竟是文永海一直在唠叨一盘回锅肉就得68元，太贵。在文永海的提议下，无奈三人就近找了一家甜茶馆，要了藏面和甜茶，总共花了38元。泽扎西当时就来了气：“不就花一两百元嘛，不行我来请客！”

工作上如此，在家中更是如此。文永海常常教育子女，要珍惜身边的一切，虽然条件好了，但也绝不可以铺张浪费。“有时中午我碗里的饭没吃完，下午回家后发现爸爸又热了热拿去吃。”德吉央宗想到爸爸经常吃她和弟弟的剩饭，禁不住掩面哭泣。

再也不能陪妻子回家探亲

白央清晰地记得，结婚三十多年，他们从未一起休过假、一起回过老家。30年间，她非但没有因为文永海是个职位挺高的警察而感到有多么荣耀，反而天天因为他的警察身份而过得“闹心”。

白央因心脏不好4年前就退休，有一次她晕倒在拉萨街头，多亏了好心的路人帮忙才得以进医院救治，文永海却因为工作原因不能予以照顾。最让白央不能忍受的是，2015年国庆，女儿结婚,那样的“头等大事”，老文竟然也“武断”地决定：在拉萨郊外的一处林卡简单操办，并且除了孩子双方的父母，不准通知任何人、不动用任何公用车辆，一律掏钱打出租车往返。“偷偷摸摸，就像做贼一样！”提到女儿的婚礼，白央就气不打一处来。办完女儿的婚事，老文告诉白央：“等忙完了手上的事，一定陪你回老家看看，陪你再检查一下心脏！”算作对妻子的安慰与补偿。

国庆节后的几天，文永海像往常一样，依旧忙于总队的各项事务——研究进一步加强出入境管理工作的措施，制订工作方案，带领民警参加扶贫捐款活动，直至10月16日，连续参加3个自治区涉外团队进藏安保工作，紧急研究部署细化措施。10月17日凌晨，终因劳累过度、极度缺氧，那颗为公安事业“跳动”的心再也跳不动了，经医院抢救无效不幸逝世。那时，离文永海轮休，承诺陪妻子回家探亲看病的日期仅剩两天。